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四章】 (1)

關燈
狀況和想象的不一樣,阿叡以為一個被治理到爛掉的國家,市容應該糟透了,但入眼所見卻是馬路寬闊、鋪得平平整整,兩旁的店鋪氣勢恢宏,半點看不出這是個窮困國度,難道呂箏給的訊息錯誤?

呂箏先前已把順親王府、言氏家族、易風堂、當朝局勢……全數為他分析透徹。

在這世代,一個男人能成為王爺的幕僚,那得有多大的本事。

現在,他正跟在阿叡身邊。

小希上朝前,命張晴負責為阿叡解惑,凡是他想知道的,不論是府裏大小事或人物背景,均知無不言、言無不盡,全數告訴阿叡;而阿叡有任何要求,不得拘束,必須盡力滿足。

既然小希不能裝失憶,那麽讓阿叡探聽府裏上下再轉告她,成了最快捷的路。

小希說「從現在起,阿叡是府裏第二個主子,誰都不許輕慢。」

聽見沒,是第二個主子,比什麽王夫、亡夫的,都排得更前面。

這道命令讓阿叡很滿意,卻也讓張晴心生懷疑,盡管如此,她也不敢質疑王爺的決定,因此張晴知道的,阿叡也全明白了。

下了馬車,阿叡和呂箏緩步在街上逛,身邊往來的人皆穿著綾羅綢緞,女子身上環佩叮當,往來馬車雕著繁覆紋飾,連馬背上的鞍替也綴著寶石,處處透露出富貴景象。

阿叡疑惑的道:「呂先生告訴我,百姓窮困、民不聊生,現在看來,似乎是先生形容過度。」

「阿叡有所不知,這是女帝在兩年前頒下的政令。」

「政令?」

「據說是女帝微服出巡,被乞丐團團圍住,受驚之後,頒下政令,令城中百姓若沒有綾羅綢緞可穿,便不能在街上行走,若蓋不起恢宏住宅,便不能在城裏居住。

「因此住在京城裏的平頭百姓,若穿不起綢緞、住不起高門大宅,只能賣掉房子搬到城郊居住,而那些想炫耀財富、提升身分的,紛紛搬進城裏,把房子擴大再擴大,幾年下來,便成了阿叡眼中所見的模樣。

「上行下效,現在不少州縣也都跟著這麽做,於是城裏光鮮亮麗,城外淒風苦雨,簡直是兩個世界。

「城裏城外的人幾乎不往來,連大夫也分成上中下,唯有糧米、工具,不得不借重下等人的手來產出,不過這些通常是府裏的仆人出面接洽。」

一國兩制啊,這位女帝還真有創意。

「王爺在城裏賺飽富戶的銀子,而易風堂只和窮人打交道,由於兩個世界的人不相往來,因此易風堂已經開辦五年,朝廷依舊沒有發現。」阿叡推測道。

「富人鄙薄貧民,連往來都覺得低了身分,怎麽會去探聽窮人之間的組織。」呂箏很滿意阿叡的舉一反三,王爺從哪裏尋來的這號人物,如此精明、如此能耐,有阿叡相助,王爺必成大業。

只是,令人疑心的是……阿叡似乎對大盛的事一無所知,難道他不是大盛王朝的百姓?

無所謂,只要他肯襄助王爺,而王爺又願意對他言聽計從,那就足夠。

「阿叡,我有件事想請教。」

阿叡淺哂,「呂先生請說。」

「惠州城內淹大水,富戶紛紛奔逃至鄰州,如果是阿叡,這當中可有能經營之處?」

這是考校的意思了?阿叡微笑問:「先生要我在這兒為你分析?」

這話代表……呂箏眼底放出精光,雙手一擺。「阿叡請。」

他領著阿叡前行,進到一家招牌上寫著「食尚玩家」的飯館,現在不是飯點時間卻是高朋滿座,難道這裏也流行早午餐?

這還不算怪,更怪的是……阿叡四下張望,發現這裏的裝潢采歐洲貴族風,難道大盛王朝已經開放航海貿易,已有西方文化流入中原?

「請教呂先生,大盛是否有開放航海貿易?」

呂箏再次驚艷,他居然知道這間飯館采用西方建築?那個遙遠的西方國度,只有主子才曉得……阿叡絕對是個人才!

他想起主子所言:待大事竟成,我第一件要做的便是男女平權。

到時加諸在男人身上的種種限制盡除,有能力的自可闖出一番天地,以阿叡的才幹,必居大位,這號人物不結交,要待何時?

呂箏笑道:「先帝本有意開放航海貿易,此事由明玥公主主導,聽說當時有許多事已經開始籌備起來,可惜先帝駕崩,新帝繼位,此事便擱置下來,否則……大盛國力不止於此。」

阿叡聽明白了,前人種樹、後人乘涼,沒想到盛明珠竟然「優秀」成這樣,前人種的樹不好好養著,反而迫不及待砍了當柴燒,目光如此短視,只想取得一時溫暖,從沒想過大樹燒光後,只會剩下灰燼和土石流。

不過,既然西方文化尚未傳入,這些東西是從哪裏來的?木桌、蕾絲、抱枕、中古世紀的沙發,還有……小提琴和排餐?

「阿叡請,我們到樓上包廂。」

阿叡點點頭,不管是樓梯或欄桿,都是很西方的裝潢,連墻上掛的都是實物素描,這樣的畫風,在這裏……正常嗎?

「阿叡不喜歡?」

他搖搖頭。「很特殊,沒看過這樣的桌椅擺飾。」

「沒錯,這間飯館賣的就是‘特殊’二字,京裏的貴人都很喜歡,即使一人餐點要價十兩銀子,貴人們還是趨之若鶩,二、三樓的包廂,更是必須在幾個月前預定,否則一席難求。」

「既然是要幾個月前提早預定的地方,呂先生莫非有未蔔先知的能力,知道會認識在下,與在下同游,否則……」

呂箏怔住,一點點不經意流露的錯處都能讓他逮到,這人心思未免太細致。

笑開,他回答,「什麽都瞞不過阿叡的眼睛,這間鋪子是王爺旗下的產業。」

「是易風堂旗下產業還是王爺旗下產業?」

他問得咄咄逼人,呂箏無法招架,他明明對阿叡說,易風堂背後的主子是王爺,他怎不相信?是哪裏露了餡?

答不上話,他只好轉身推開門,對阿叡說:「你坐坐,我馬上過來。」

阿叡比了個請的動作,走進包廂裏頭。

朦對了!呂箏的反應讓他確定自己沒有猜錯,易風堂的老板肯定不是盛明希,又或者……或者順親王旗下的一堆鋪子,也有高人在背後操作,否則平庸的盛明希,怎麽會突然精明起來?

環視包廂裏,一張長桌,是四個人的位置,四把造型典雅的椅子,兩兩相對,臨街的墻上有一扇窗戶,窗外砌了一塊小臺子,種滿紫色小花,窗戶上面掛著一串銅制的風鈴。

同樣的問題再度回到腦袋,為什麽沒有對外貿易,卻有西方文化流入這裏?

門輕敲兩下,呂箏進屋後迎進一名女子,那名女子約二十五、六歲,唇紅齒白,一雙漂亮眼睛流轉著智慧光芒,皮膚白得仿佛能掐得出水。

她梳個端莊不失俐落的發髻,穿一身斜扣鴛鴦環的黑領銅鈕扣綠袍,顯得人一根水蔥兒似的,身上沒有太多飾物,卻是顯得雍容華貴。

她進屋後,對阿叡一點頭。

她是個陌生女子,對於這樣的女人他習慣先保持距離,但奇異的,他並不討厭她。她尚未開口,他就認定她是個睿智、平和的女子。

而他最喜歡對方的眼睛,並不是因為很大、很漂亮、很聰明……或者其他,而是因為她的眼睛,讓他感到熟悉。

「我叫蔣淓舒,這裏的掌櫃。」沒有客套,她開門見山說出自己的身分。

「邵叡,的朋友。」他也開門見山。

小希?叫得這麽親密?蔣淓舒打量阿叡,他自信、沈穩,高高在上的傲氣讓他不像時下男子。

微微一笑,人與人之間是有緣分的,她認為自己和對方有緣。

「邵公子,請坐。」

三人就座後,夥計拿著托盤過來,三壺茶、三層的點心架子,完全的西式。

阿叡倒出壺中茶水,不意外,是西式的玫瑰花茶,由於這是第一次見面,他不打算打破沙鍋問到底,以免交淺言深,讓對方有了防備。

「喜歡嗎?」呂箏問。

第一次喝到這麽香的玫瑰花茶,多數顧客都會面露驚訝,但阿叡並沒有太大反應。

阿叡不評點,只是微微一笑。

蔣淓舒把一盤馬卡龍推到他面前,阿叡搖頭。「我不喜歡甜食。」

他知道這是甜食?更大的好奇心起。蔣淓舒問:「聽說邵公子對於惠州城水患一事有想法,願聞其詳。」

「不同的經營者角色,會有不同做法。」

蔣淓舒點點頭,示意他往下說。

「如果我是惠州城官員,我會派兵保護百姓的財產,一面安定人心,一面疏通水渠,讓水盡快退去,待水災退去後,便要著手防疫一事。如果我是易風堂主事——」

阿叡深深看對方一眼,他大膽猜測,蔣淓舒就是那位背後高人,就算她不是頭頭,也是二當家、三當家之流。

「你會如何?」

「在城中富戶逃命緊急、能帶走的東西不多的情況下,我會趁機帶領人手進城掠奪、破壞,但是每處破壞勿超過五成,待水退之後,不管是蓋房子、買桌椅、制作工具或買糧食,富戶們都需向城郊的平民百姓伸手。這時候,物資在百姓手上,價格要如何哄擡,權力在易風堂手上。」

這話也有測試意味,他想測知,易風堂對百姓的掌控度有多高。

蔣淓舒點頭,一臉滿意,此人果如呂箏所言,頗有能耐。

昨天呂箏告訴邵叡的訊息,真真假假、虛虛實實,多是暗示或提醒,但短短一天之內,他竟能從中分析到易風堂的定位,能力不容小覷。

「從惠州城事件,邵公子能否看出今上的危機?」

「一國分兩制,富人鄙夷賤民,賤民仇視富人,此為亡國之兆。」

「亡國?有這麽嚴重?」

「怎麽沒有?富人無米無糧、無人力,當賤民貧困,需要靠富人口袋裏的金銀度日時,自然不敢反抗,但如果賤民有了組織、力量,有錢帛、智識後,情況便不同了,需知這個社會中,窮人多、富人少,若兩方交戰,試問:誰存誰滅?」

「貧富是每個朝代都有的現象,這世間不可能公平到人人都一樣,可也沒聽說過,有哪個王朝因為貧富不均便亡國。」蔣淓舒刻意反駁。

「此言差矣。」

「願聞其詳。」

「過去高官權貴,掌握的除金錢、權力之外,還有一項很重要的東西。」

「什麽?」

「知識。因為平民無知,所以易被恐嚇愚弄,而易風堂廣設學堂,把知識帶給百姓,百姓有了思想便有力量,不再隨之起舞、不再人雲亦雲,那些所謂的貴人們,豈還能輕易利用百姓,為己謀利?

「再者,若無組織,百姓力量分散,若無金銀,則無後盾,自然不易與權貴對抗。但如今,組織有易風堂、金銀有順親王,再加上百姓有了思想智識,當占社會多數的他們不再與貴人齊心,當他們站在與貴人對立的位置時……試問,一國之中,兩股力量相抗,焉能不亡國?」

「邵公子危言聳聽了,百姓即便有組織、力量,即便有智識,豈能與朝堂大軍相抗?一邊是殺人戰力、一邊是溫馴百姓,這仗……打不起來。」

「不是有燕將軍的十萬大軍嗎?」這句話又是試探了,若答案如自己所想,便可證明自己的推論沒錯。

「邵公子當真認為,順親王該與言氏合作?」蔣淓舒反問。

雖然她用的是疑問句,阿叡卻聽出肯定意思。

又猜對!言氏與易風堂確實分屬兩股力量,雖然他們的表面目的都是推順親王上位,但彼此之間並不相互信任。

而盛明希應該更屬意……或者說更親近易風堂,因為她給言氏的只是二十萬兩銀子,卻給了易風堂大半家產,甚至連旗下的鋪子都由易風堂的人來主持。

阿叡莞爾回道:「即使不合作,難道燕將軍的兵就不能用?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買回來的。」

他的話讓蔣淓舒和呂箏的眼睛瞬間發亮,兩人對視,呂箏緊接著問:「阿叡,你是怎麽看待言氏的?」

「我認為,言氏無意助王爺上位,他們要的是改朝換代,推翻女帝、推翻女尊,重新定義這個世界的性別價值。」這是相當大膽的假設,卻也是他所能想到最接近的答案。

言氏新一代中,已沒有能在朝堂上立足的女子,而男子一個個出嫁後,言氏一族即將面臨衰亡命運,就算言海青成為皇夫又如何?盛明希真的能生下他的女兒?寵愛真能長久不衰?把未來寄托在別人身上,還不如掌握在自己手中。

再說燕承輔,都幾歲的男人了,還會因為一個「癡心不悔」,輕率交出性命?造反可是要殺頭的,若沒有充分的好處,怎能勾得動他這般汲汲營營?

二品將軍的位置又怎麽能滿足一個殺敵無數,野心勃勃的大男人?

蔣淓舒心頭一顫,會嗎?她以為言氏想要的是報仇,卻沒想過……會有這麽大的心。

呂箏吃驚不已,但下一刻佩服盡現臉上,阿叡居然能做出這樣的推論?

蔣淓舒舉杯,再也不藏不躲,直言問:「阿叡,你可願意加入我們?」

他也舉杯,清淺笑道:「如果你願意告訴我,真實名字的話。」

瞬間,蔣淓舒的笑容凝在嘴邊。

小希最擅長的是什麽?是人際關系。她圓融的手腕,幫臭臉數攏絡了不少工作人員,建立不少好人脈。

被阿叡的臭嘴說中,昨晚盛明珠運動過度,今晨下不了床,文武百官早已經習慣,大夥兒一圈一圈、一團一團聚著講話。

看見多日未上朝的順親王,不少人上前同她打招呼。

「順親王從江南回來了?」一名眉宇間頗有幾分英氣的女子跑過來,同她打招呼。

「李大人跑這麽快,可是想知道順親王有沒有淘到什麽好東西?」胖女子笑得張揚,一掌拍在李大人背上,兩人感情肯定不錯。

「怎麽,吳大人還在心疼被我買走的雲鶴銷金描銀十二幅留仙裙?」

「可不是?我現在還會想起那上頭鑲的五色米珠,還有雲雀祥雲,那雀兒像是要活過來似的。李大人,你就行行好,把那件裙子讓給我,我二女兒馬上要成親,總得備下幾件上得了臺面的好東西。」

小希笑開,不管是「女尊」還是「女卑」,愛美都是女人的天性,難怪說女人錢最好賺,這是鐵打的事實。

小希拱手道:「吳大人,隔幾日,等東西拾掇清楚,本王再辦個拍賣大會,把這次從江南淘回來的好東西拿出來,讓各位大人點評。」

話說完,她壓低聲音,對吳、李兩位大人說:「到時,你們早點到,先瞧瞧,有看上眼的,本王不拍賣。」

見她這麽會做人,吳、李兩位大人笑歪眉毛,順親王是越來越知情識趣了。

小希眉開眼笑,她也是有眼色的,從進宮門開始,就看到不少官員沖著兩人不斷討好巴結,因此吳大人和李大人的官位,肯定不低。

在小希想多閑聊幾句,多認識些臣官時,宮女出來大喊一聲,「女帝上朝……」

眾臣官們紛紛列隊排好,果然她們官位不低,位置就在小希身邊。

吳大人悄悄上前一步,對小希賣個好。「王爺最近不在京城,不曉得女帝心情很差,待會兒能不講話,就別當出頭鳥。」

「為什麽?」小希低聲問。

「柳州大水。」

「百姓流離失所?」

「水勢沒這麽嚴重,嚴重的是瘟疫。」

「所以?」

「女帝正在找出頭鳥,看哪個傻的會跳出來,帶兵撲滅瘟疫。」

「帶兵?有沒有說錯,應該帶禦醫吧?」小希問。

沒想到吳大人像看見鬼似的,張大眼睛反問:「王爺,您沒事吧?三年前那場瘟疫,朝廷的作法就是撲殺啊,要不是一口氣殺掉兩萬人,大盛還在嗎?」

「撲殺……百姓?」

「不然呢?撲殺牛羊豬雞嗎?」

震驚未褪,幾聲鞭響後,女帝緩緩走入殿內。

百官低頭,跪接女帝上朝。

盛明珠坐上龍椅,小希緊盯著身邊人,隨著她們的動作一起下跪、一起喊: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。

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沒睡飽,盛明珠硬是讓官員們在地上跪將近十分鐘,才叫大家起來。

小希跟著眾人起身,隊伍分成一半,左右站立,小希站在左邊第一行、第二列,還好,不算顯眼。

旁邊服侍的宮女站出來,揚聲,「有事啟奏、無事退朝。」

小希以為會安靜幾秒鐘,然後大家一起退朝,之後靜待三日再相逢。

沒想到還是有幾個大臣站出來奏事。

她偷偷擡頭,打量上頭的盛明珠,果然長得很漂亮,只不過……也許當皇帝日子過得舒服,因此養出幾分小豐滿。

龍椅上擺著大引枕,她微微往後靠著,看起來有些慵懶,睫毛微垂,盛明珠盯著自己的十根指甲看不停,臉上有些不耐煩。

女帝身邊擺著兩座冰山,後頭有宮女拿著扇子在搧風,這一搧冰涼的冷風徐徐吹過,說有多舒服就有多舒服。

天氣確實很熱,但滿朝大官,就算汗流不止,也沒人敢動手擦拭,如果是男人便罷,偏偏能站在正殿上的全是女人,不少人的臉上塗著厚厚脂粉,這個時代還沒有不脫妝技術,汗水一流,一個個臉上全呈現土石流狀態。

難怪人人想當皇帝,待遇非凡吶。

小希正張著雙眼到處打量人,突然,一聲響亮的「順親王」不知道從誰的嘴裏喊出來,然後……所有人全盯上自己。

看見盛明希,女帝精神來了,猛地坐直,兩道目光往她身上掃視。

她的反應讓小希不禁懷疑,莫非直到現在,盛明珠才發現自家妹妹站在人群中?有沒有這麽誇張,她可是站在第一排的領頭羊耶。

不過盛明珠眼底的驚惶,倒是讓小希確定阿叡是對的,關於順親王被刺殺一事,跟她脫不了關系。

唉,盛明珠要什麽呢?不是已經當皇帝了嗎?難道是……要錢?順親王的代號是活動提款機?

盛明珠用笑容掩去不安,說道:「順親王,方尚書薦你到柳州滅疫,你怎麽說?」

小希看看女帝,再看看強力推薦自己的高胸脯女性,暗自忖度,盛明希哪裏得罪對方?

吳大人投桃報李,搶先一步跳出來說:「稟皇上,順親王剛回京,大氣都還沒喘平呢,又讓她到柳州除疫,這東奔西跑的,未免——」

吳大人話沒說完,盛明珠冷笑。「吳愛卿心疼順親王,不如就代順親王跑這一趟?」

盛明珠一出聲,滿殿噤若寒蟬。

皇帝的態度還不夠明白?人家就是非要盛明希跑這一趟,誰有意見,誰去。

小希明白這叫一錘定音,她想不想去不重要,重點是她非去不可。

她不想出列、她想當烏龜,但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凝結,而高坐龍椅的女帝,慵懶的視線瞬間轉化成刀劍。

小希以為視線不是實體物,但她全身有被刺傷的麻熱痛感,像被高壓電觸到似的,咬牙、強忍顫栗,她上前一步,躬身道:「臣,願為女帝分憂。」

她的答案讓盛明珠瞇起雙眼,嘴角上勾。

知不知道最近百姓之間很喜歡做什麽事?

他們啊,沒事喜歡拿女帝和順親王比較,說順親王親和、女帝暴戾,說順親王待人慷慨,對窮人有求必應,比起喜歡課重稅的女帝,順親王成了百姓心目中的活菩薩……好得很,盛明希命大、福氣大,她正愁沒機會滅了盛明希,幸好柳州發生瘟役,待幾千顆腦袋砍光,不曉得百姓還會不會說她是活菩薩?也許就要改口做女閻王呢?

「果然是朕的親妹妹,滿朝上下,也只有你肯替朕分憂,待這次差事了結,你來幫朕清理清理朝堂,這屍位素餐的臣官太多,朝廷養不起。」

盛明珠看著盛明希大受打擊的表情,心頭大樂。

得了便宜還想賣乖,盛明珠既要妹妹在民間埋下惡名,也要替她在朝堂裏找幾根釘子。

這會兒自己這麽說了,那些個害怕被清理掉的,能不卯足勁兒、暗地動作?說不定這回盛明希活著出京,會被擡著回來。

名聲了不起嗎?不管盛明希花多久時間經營,她都會在最短的時間內,讓盛明希從香的變成臭的,百姓……不過是群隨風起舞的蠢物。

「陳大人。」

「屬下在。」兵部尚書站到盛明希身邊。

接下來皇帝一個個點名,要兵部給人、要戶部給錢,還要禮部準備好,等順親王回京,立刻舉辦盛宴,讓天下人曉得順親王為朝堂建立多大的功勞。

順親王府離皇宮不遠,屬於京城的高級地段,坐在轎子裏,小希撩起簾子往外看,路上往來的行人看起來光鮮亮麗,兩旁的建築恢宏雄偉,看不出國力衰弱的現象。

小希渾渾噩噩的,心情沈到谷底,幾千個百姓、幾千條人命吶……她不是穿越當王爺,而是穿越當劊子手。

再嘆一聲,往竹園方向走。

張晴跟在她身後,低聲道:「王爺,今天有十幾張拜帖,已經放在書房。蘭園那邊,夏側王夫已經來問過兩次,想求見王爺,李側王夫冷嘲熱諷,兩人又鬧上一場,王夫大怒,各罰三個月月銀,還責打兩人身邊的小廝二十大板,讓他們各抄經書三百遍。」

講到後來,連張晴都忍不住想笑。

這兩個側王夫,總鬧這出,不膩味嗎?吵吵鬧鬧就能引起王爺註意?傻子!

怎麽看,菊園那三個都比較聰明,雖然身分低了點,好歹乖巧懂事,王爺從不吝於賞賜。

王府分前後兩院,各占王府一半地兒,兩院中間有一道門鎖著,除王夫之外,後院的人不得王爺召見,不能在前院出入。

前院有王爺居住的竹園和工作、念書用的桂園。

王府後院裏,梅園是正王夫言海青的住處,離前院最遠,蘭圔是兩個側王夫的地盤,菊園則是男寵的住處。

奇怪吧,後院最大咖不是該利用身分之便,把自己安排在最靠近王爺的地方?為什麽偏偏選擇最遠的梅園?

是不稀罕王爺的寵愛,還是過度賢慧?

昨天言海青對阿叡的態度,尋不出半分妒忌,這是不是代表他對王爺沒多大心思?

漫漫長夜、孤枕難眠,女人都難熬,更何況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?

以阿叡所言,後院男子一人分派一個月,再怎麽快,也得大半年才輪得上,言海青怎麽能守得住?難道是……人家另外有夜間部同學?

和言海青相比較,兩位側王夫的反應比較正常。

「知道了。還有其他事嗎?」

「王夫令人傳話,想請教王爺,上次提的事是否有論斷?」

上次提的?哦,銀子……小希點點頭,問:「阿叡呢?」

「稟王爺,叡主子早上想進書房,奴才不敢作主、沒讓進,請叡主子等王爺下朝,得了命令,老奴才敢放行。」

小希耐心道:「我再說一次,往後阿叡是府上的第二個主子,他想做什麽、知道什麽,你們都要拿他當正經主子護著。」

「奴才明白了。」

張晴蹙緊眉頭,王爺這是真心話?不是為著攏絡,刻意在叡主子跟前遞的話?

苦啦,她只當這是王爺哄男人的新手段,沒把王爺的話給傳下去,不知道有沒有哪個不長眼的,已經得罪叡主子?

如果真有小話傳到王爺耳裏,也能殺一儆百了。

「所以,阿叡人呢?」

「叡主子在呂箏的陪同下,上街去了。」

小希點點頭,說:「下次阿叡出門時,挑兩個武功高強的跟著,對了,把阿叡的東西從菊園挪到竹園來,讓人盡快布置,今兒個晚上就住進來。」

阿叡不在身邊,她心慌得厲害。

小希的話讓張晴受驚,王爺竟然……前院只有王夫可以來,但也僅僅是「過來」,而非住下啊,難道王爺真想擡舉數主子?

張晴不解,但王爺發話,做下人的只有遵命的分。「是,奴婢馬上命人整理。」

「記住,阿叡的屋子幹凈為首要,半點灰塵都不可以留,盡量弄得大氣些……算了算了,弄好後,我過去看看,不行的話,再重新布置。」

當阿叡幾年助理,他的食衣住行全是自己親手張羅的,交給別人真不習慣。

聽著王爺的話,張晴再不明白,現在也全明白了,王爺確定把叡主子給寵上心。

「奴婢明白。」張晴躬身走出屋子,守在外頭的紫梅、紅梅連忙迎上前。

她從腰間取出一串鑰匙。「紫梅,你留在這裏伺候王爺,紅梅,你命人把王爺隔壁屋子給整理幹凈,記住,是徹底幹凈,半點灰都不能留。」

「那屋子整理出來是要……」

張晴低聲道:「給叡主子用的,不多說了,我去開庫房。」

張晴離開,紫梅、紅梅面面相覷,竟說不出話來。

後院男子不許到前院,就是王夫也不敢輕易過來,這是王爺親自定下的規矩,去年有個男寵自以為是,硬是鬧一場,結果當天人就被拉了出去,現在卻……紫梅低聲道:「莫怪王爺,叡主子那副長相,是萬中選一,連王夫都得靠邊站。」

紅梅點點頭。「也是,但以色事人終究不長久,希望他肚子裏有點墨水,別像夏側王夫那樣……」

提到夏側王夫,紫梅、紅梅搖頭嘆氣。

紫梅呸一聲。「不就是仗恃娘家有力嘛。」

比起王夫,夏側王夫的親娘還是個尚書大人呢,不曉得女帝心裏想什麽,給他們家王爺賜言氏這門親。

「不說了,我先去把屋子收拾起來。」紅梅道。

「我也得去廚房吩咐午膳,王爺晚起,早膳用的不多。」丟下話,紫梅往廚房走去。

紫梅、紅梅都是從小跟在盛明希身邊伺候的,盛明希生性隨和,待人寬厚,身邊下人都對她效忠,她也習慣事事自己動手,因此除了打掃清潔的仆婦、粗役之外,只有按時巡邏的府衛。

在這個女尊朝代,為避免後院淫亂,後院不管是管事、奴仆,用的全是男子。

即使是未成年的女主子也只讓男人服侍,只有年紀夠大,挪到前院居住,身邊才能留用幾個奴婢。

小希脫下官服,裏衣早已被汗水濕透,走到屏風後面,發現那裏已經備好一大桶熱水。

是盛明希的習慣?她跳進浴桶,水溫不冷不熱恰恰好,她滿足得長嘆一聲,全身毛細孔都舒張開來。

閉上雙眼,張晴講的話,沒在她腦袋裏暫留,她想的全是朝堂上的事。

除瘟疫之外,堂上還是有幾個臣子能提出不錯的治國方針。

當然,大多數都是不象話的,一聽到國庫虛空,竟提議廢除先帝花大把心血建立的學堂。

戶部尚書還跳出來算帳,說一個學堂聘五個夫子,每月得花十兩銀子,再加上供應學生的紙筆書墨,如果能夠廢學堂,一年下來可以省二百兩。

全國有一千五百間學堂,學堂廢除後,國庫至少可以省下三十萬兩,再把一千五百間學堂或賃或賣,國庫還可以增加一筆收入。

盛明珠聽到這個提議,竟然眸光大放,連聲讚好。

得到皇帝誇獎,立刻有狗腿幫成員一個個跳出來提議。

提高稅收,大量開墾山地、買賣山林,犯罪定讜、罪犯家產全數沒入公庫,訂嚴律,罵人罰三兩、打人罰十兩、走路不靠邊罰五兩、女子公然猥褻男子罰一百兩……最可怕的是,那些大臣竟然還信誓旦旦說,一旦律法定下去,民間風氣就會立刻變好。

見鬼了,她們都沒聽過苛政猛於虎這句話?

小希看見不少人握緊拳頭,氣得青筋暴張,卻都不敢站出來反對。唉……這個王朝是從根爛掉了。

出宮時,她跟在兩名官員後面,聽見她們壓低聲音討論。

二品大員氣恨不平,說道:「老子不幹了!竟要廢義學,那是先帝的心血!」

「別傻,有多少人想搶你的位置,你在,多少還可以勸得女帝回心轉意,若是讓那幫宵小上位,百姓的苦日子真要過不完吶。」

「要是明玥公主還在就好。」

「可不是嘛,我還擔心曾儀呢,那人素來大膽,要是跳出來反抗……」

「她不會,上次女帝一口氣砍掉十幾個忠臣,她再傻也不會傻到犯渾。可悲啊,現在當官的人人自危,放任那票奸佞之輩危害朝堂,先帝若是有知,九泉之下怎能安心。」

兩人長籲短嘆老半天,卻沒找出可行之道。

小希放慢腳步,直到兩人走出一段距離後,聽見她們提到「易風堂」,小希精神一抖擻,想撒腿上前問清楚時,她們已經上馬離開。

整個人泡進水裏,腦袋中幻想著用頭顱堆出來的小山丘,她憋氣,憋到受不住,才浮出水面。

不管了,兵來將擋、水來土掩,這幾千顆人頭,她是絕對不砍的。

離開浴桶,拿起旁邊的布巾把身子擦幹,換上新肚兜和褲子,兩手忙著擰幹長發。

她走出屏風,卻發現榻上坐著一個男人。

他穿著一身黑色勁裝,顯得身形挺拔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